2010年5月1日 星期六

浪花出現,又消失

十二月十四日

徹夜難眠,好不容易等到房外其他人起床,我計算好HOST從廁所步出的時間,假裝不經意,走出房間提出提早離開的計劃,而門後,是一堆深夜時份整理好的行李背包。

HOST慶樺及狗狗,屋的女主人未及留下身影,較早前已上班了

從不依計劃的任性出走中,我得到擺脫不快的勝利感。在美而美平靜地吃著早餐時,決定要為這多出的一天好好規劃一下。我想像自己是一個充氣後被放開手的氣球,在空氣中隨意亂飛。

從屏東市出發,經過竹田鄉、潮州鎮(很顯然我是繞了很遠路),在烈日下走過漫長無人(但偶爾有車)的長直公路後,終於十二時許抵達東港,而我是日的目標是:小琉球。

慶樺之前曾帶我到林邊及東港,於是離開屏東市後便獨自去另一景點竹田車站,可惜當天驛站沒有開,我在門外流連一會便騎車離去

跟貨物一同出發

抽離一點,把自己也視為object處理

台北至東港,671.54公里
(還有忘了裝碼錶的距離啊……)

沒有強求要什麼行程、看什麼風景,一心只願到小琉球走一圈,假如時間太緊迫,也不排除在島上過夜。然而,這一圈足足走了三個晚上。

原本沒有方向感的我,來到島上更加是無頭蒼蠅,胡裡胡塗來到一看就知道是旅遊景點的「海中一塊石」前面,看看介紹牌,原來它叫「花瓶石」。為證實我跟小綠到此一遊,當然要來個自拍啦!就在我拍得樂極忘形時,沙灘上一對男女向我走近,男的問:「要替你拍照嗎?」——就這樣,我認識了四天三夜的玩伴:超哥與小茹。


在路邊把我拾到的小茹及超大哥

我在越南餐館內得美女老闆娘介紹,找到一家尚未正式營運的民宿。這家民宿除了價格便宜外,老闆更當攝影師及導遊,帶我及超哥小茹(他們非住客)走訪各個景點。

人生第一次浮潛

對於不會游泳的人來說,眼前的海底世界像愛麗斯的仙境
然而潛水教練有點心痛又無奈的說,這裡很多珊瑚礁都在八八水災時遭破壞

Finding Nemo開拍續集

幸運再度降臨,我看到三隻受保護的海龜啊!


沙灘上有無數漂亮的貝殼,本想取走留念,但身後熱愛家園的小琉球潛水指導哥說,若每個人都取走一點,下一代就再沒有貝殼沙灘了。聽後我便乖乖把貝殼放生,並對他愛惜環境的態度肅然起敬。在寫這caption時,卻突然想起將富士山私有的歌詞。

著名婚紗照熱點白燈塔,但當地人有不要在晚上走近的說法……

白天跟晚上的小琉球像兩個人,白天有它的可愛活力,晚上卻有它的陰沉恐怖,一如人性。

被導遊的鬼故事嚇倒,太陽將要下山時,背部冷汗就開始流。汗水成份一半是怕鬼,一半是怕人。

小琉球鬼故事多,然而人心的鬼更多。

有說鬼是墜落天使,它們會化身成任何形式,攻擊人最脆弱的地方,然後使人跟上帝更疏遠。有最美麗的,也有最醜惡的,這是我狐疑上帝與魔鬼是同一身的地方。

經歷內心各種交戰,唯一讓自己不要倒下的方法,就是接受自己。

離開時心裡沒有帶著一點不捨可惜,上船時把吃不完又不怎麼好吃的冰淇淋放手掉進垃圾箱——要嚐的味道在口中,經過味蕾分析,不是非要記住不可的口味。

看著身後的海水被船的馬達分割成無數水珠,浪花出現,又消失,時空沒有安裝底片,沒有定鏡把水珠形成的迅間給撮取出來。浪花只顧回歸大海,沒有時間思考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的問題。


回到東港後,把碼錶駁上車頭的連接器,準備以豁然的心情再上路——這時,碼錶竟附和起來,出現RESET的畫面。

再一次相信,我身邊的事物,都帶有暗示性。

看著里數的「00:00」,所有記錄都沒有了,只有浪花的殘影在腦海。

旅程重新再出發。

2010年3月10日 星期三

從零九年十二月十三日說起

日誌在去年十二月十二日停了,但我的單車環島旅程仍然繼續。

以下是十二月十三日寫到一半的網誌:

「烈日當空挑戰三地門,將近下午一時上到山腰,依原定計劃在山間餐廳吃午飯,避暑再上路。

怎料我的眼光太好,找來的店不但食物一流,環境也太適合看書,因而一坐就坐到三點多。心想大概到不了霧台神山,但不管怎樣,多騎一個小時,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!

三時半,抵達三德檢查哨。

若要到霧台的話,就一定要在哨站登記,我心裡抱著預設答案,走向站崗的大叔處詢問有關上山事宜。一如所料,大叔勸我不要繼續,但他的憂心與親切卻是始料不及。大叔為排灣族的原住民,小名「依度」,他指山路本身已難走,而很多路段更遭八八風災破壞,霧台亦已經面目全非。

在哨站喝茶(水)時,忽然聽到熟悉的廣東話,原來電視正直播在香港舉辦的東亞運跳水項目!思鄉情緒得到舒緩。之前從朋友處得知香港足球隊在賽事中取得傳奇性的金牌,香港球迷一定開心到瘋了——身為香港人,錯過東亞運已經有點失落,現更不能感受奪金的歡欣(屬個人想像假設),……總覺得自己與香港大事無緣——2002年至2003年,我人在德國,沙士(SARS)/哥哥(張國榮)之死/七一遊行成為報章上的遠方新聞。雖然不是甚麼好事,但錯過了總覺得是一種損失——香港人身份認同並非靠身份證上的三顆星,而是靠一個又一個歷史時刻去建立的。

突然想起德國電影《Goodbye! Lenin》(trailer: 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i7EB47ENNV0)(可能是因為當中提到1990年德國以西德名義奪取世界盃),故事以東西德統一作背景,劇情靠柏林圍牆倒塌前後的大大小小轉變來推進,衝突位化腐朽為神奇令人拍爛手掌大呼過癮,內裡卻暗藏可悲的東西德人二合一的身份問題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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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出發時遇到剛從三地門下來的車友,他們異口同聲說:「很少人在中午時上去啊!」

  
「連續彎路二七公里」

吃午飯的地方。事後跟某人說起,原來他也知道這家店!很喜歡它的名字「風刮地」(另一邊有一塊寫著「秋月の店」的巨石,不知哪個才是店名……)

店裡以原住民文化為主題,還有一個展示原住民藝術的角落,但我最愛還是它的:

廁格窗口的風景!有種野外便溺的原始風味!

偷入男廁拍的照!

很喜歡石頭做的座號牌

小貓知道我的心情,不讓我離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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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想起來,那時大概是想說,沉鬱的歷史造就了德國人不屈的民族性,年輕一代更為自己的德國人身份感到自豪。(這裡可以引申到戰後日本企圖抹掉侵略屠殺歷史的橫蠻——只有承認錯誤,才可以受敬重!)

而現在香港卻出現了身份危機。

我不是刻意強調「大陸人」及「香港人」的分別。我不是堅拒大陸的一群,亦覺得中港融合是歷史結果及大勢所趨。不過,作為一個文明國家,每個地方都應該有自己的特色及值得驕傲的傳統,而香港的民主自由與開放,確實有必要爭取及保留——這正是香港人對自身身份感到驕傲的地方,因此香港不要盲目地為迎合大陸而作出反智的改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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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回旅程吧~
話說在哨站無所事事時,遇到比我遲一點上山的單車客,在友善的哨警穿針引線下,我跟這位當職業軍人的單車客一同下山。

這是我第一次遇上職業軍人(但並不是唯一!)!據說他從軍十八年,現時在隊中當營長。由於我當時對台灣軍隊階級制度完全沒有認識,不懂得驚嘆,只覺得當兵十八年又有「長」的名銜,應該是挺厲害的吧~~於是,我在有一點心理壓力下跟營長「一同」下山(感覺他下山都沒有剎車!我完全追不上!),後來營長更請我在屏東夜市吃了一碗麵(事後有朋友笑稱:「營長只請吃麵?!」),聽他聊聊當兵的事情。

前往哨站途中的風景:一點都不guest-friendly的喜宴(不是住這裡的人,應該不會選擇到山上設宴吧……)

 
半山哨站 

 超級友善的哨警「依度」,是住在附近的原住民。他建議我下次早點出發到霧台,還主動邀請我到他家裡住,這樣上山比較方便。他指早前剛有個研究原住民部落的日本人員住在他家,據說每年也會來一兩次。

哨站內的電視:香港現場直播的東亞運跳水項目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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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營長分別後,我獨自到附近一家開在馬路邊、半開放式的酒吧飲酒看書。

看的是自嘉義購買的村上春樹《1Q84》(即是在三地門一直看的那本)。

可能部份描述過於黑暗,我入戲太深,未能抽身,因此正式跌入迷陣。

在屏東夜市唯一一張照片,拍時有種感覺:我或者再也不會來這裡

2010年3月9日 星期二

我回來了

晚睡遲起的生活維持了一個多月。

在枕邊空氣寒冷但陽光充沛的午後醒過來,隨便吃過無所謂早或午餐或下午茶的一點食物後,慣常打開電子郵箱檢查郵件,卻讓我找到對抗寒流、從心而發的點點熾熱——久違了!

收到一封來自背包客棧網友的電郵(註一),他指我自發表文章後再沒有更新行程,不知我是否平安返港了,又說有好些背包人關注我的行程……

網誌就這樣寫到一半,好像很不負責任。

回港後一個多月,每每想到未完成的網誌,心裡都不禁一沉。
然而,我卻無能為力提起心情寫下去……

收到網友Jack(註二)的信,突然覺得:對別人,對自己,也應該要有一個交待!

目的,當然是:不要讓自己留下任何遺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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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為什麼會突然停寫呢?

假如有種病叫「旅人迷失症」,我大概是發病了。

不是沒事可記,相反,要記的實在太多。

那一刻思緒零亂,未有能力把它們整理出結論來——甚至出現逃避心態。

但誰說旅遊的心路歷程一定要有結論呢?

雖然有為停頓而出現不安,也會害怕忘記細節,不過卻有聲音支持擱筆行動:「不要為了記事而忘記感受」!

於是,就似在完全沒有準備下進入考場的小學生,在艱深的試卷面前擱下筆,將精神專注在因緊張而流汗浹背的心儀同學臉上,或乾脆離開局促的考場到外花天走地。

要記住的事情,就不會忘記。

有些事情有時候需要讓時間把它冷卻,退後一步,抽離一點,才會看出個究竟。

現在就讓這個局外人(2010年的我),去審視過去那個茫中人(2009年12月的她)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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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一) 在台單車環島期間,騎過八卦山後被野狗嚇倒,於是在背包客棧留了言,希望有剛巧過路的車友能伴我走台東一段。留言刊登後陸續收到網友的鼓勵支持,其後更因此得到一段「高潮起迭」、「波瀾壯闊」、「出生入死」的友情!想知故事主角是誰,請留意日後各散篇:P

註二) 在此多謝Jack!